※短篇
※相关人格:GHOST“故事在手提箱中”、GHOST“埋火”、GHOST“窗台下的少女”
吱嘎,吱嘎。
绳子勒紧。
吱嘎,吱嘎。
乌鸦拍动翅膀。
吱嘎,吱嘎。
是谁的头颅,摇晃在树下?
如同溺水一般沉入水底,昏暗的光线不断变换着,笼罩在四周,思绪陷入泥沼,浑浑噩噩。
不能呼吸。
但是“我”还活着。
“我”,一定还活着。
……
意识恢复之时,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。
我吓了一大跳。
怎、怎么回事?
最后的记忆……没错的话我正躺在床上睡觉。之前那种混乱无序的认知感,应该也是因为我在做梦。可是现在呢?我是醒来了还是仍在梦中?
这是什么地方?
天空是朦胧的灰蓝色,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在雾中,两旁竖着无数的门扉和站牌,脚下笔直的马路通向天边,没有尽头。
不是我所能理解的世界。
只有我一个人。
空旷而拥有奇异规则的空间,散发出一股冰凉的气息,让我忍不住因恐惧而发抖。
“喔!”
“呀啊——”
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大叫起来,惊惶地看过去,才发现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子。
它跳到我面前,晃了晃耳朵,红色的小眼睛眨巴眨巴,开口说话:“噢,我很抱歉吓到了你,这位小姐。”
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子说话了啊啊啊啊——
大概是因为它的外表太无害,没有什么威胁感,这次我只是觉得有些惊讶而没有恐惧。我蹲下来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,问道:“你、你好,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
“若非心存迷惘,你为何来到这里?”它答非所问,凝视着我,似乎想看出些什么,随机露出了然的表情,“我明白了,请跟我来。”
未等我说话,它转身朝着前方跑去。
等等!你还没问我的意见呢!
它跑得太快了,我只有跑步跟上,各式各样的门从眼前飞过,直到停下脚步,我撑着膝盖不停地喘气,兔子抬起毛茸茸的小爪子,按住眼前的一扇门,对我说:“进去吧?”
诶?
“如果这便是你的目的地,那么到达之后,就能够醒来。”
“这么说,我还在梦里?”
“可以这么说。”它温和地看着我,回答,“这条街的确能通过梦境而进入,我很高兴你并非迷途者,你有自己的目标,这样真好。”
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门,在兔子鼓励的目光下试着推开它,却发现它上了锁。
“钥匙应该在你身上。”兔子说。
我摸了摸衣服,从胸口的口袋里找到了一把小小的、黑色的钥匙,插进门锁,转动。
听见了,门扉开启的声音。
“里面……是什么?”
“那个人的梦境,只有你能进入。”
我推开一丝门缝,顿了一下,忍不住又问道:“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?”
“有人说这里是世界的起始,有人称那些门背后是所谓的‘故事’,愿你能……”
没有听清它后面的话,我已掉入了门后的世界。
灰白的世界。
寂静的森林。
荒芜的土地。
虚幻的梦境。
——我看到了他。
他就站在那里,一个人。
灰色的眼珠中没有映出任何事物,苍白的脸颊带着空茫的微笑,白衬衣上的蝴蝶结打得整整齐齐。
“欢迎来到,我的庭院。我的森林。”他呢喃着,吐出支离破碎的话语,“我看不清你的模样,还是看不清。”
嘎吱,嘎吱。
树根在地底挣扎死去的声音。
嘎吱,嘎吱。
蚂蚁磨动触角的声音。
嘎吱,嘎吱。
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。
在没有回音的世界,色彩也冷得让人心悸,苍凉的树枝伸展,试图触摸不存在的天空,和光芒。
啊啊……粉红色的独角兽在哪里呢?
啊啊……那角上的光芒,在哪里呢?
“你,听到我的话了吗?真的传达到了吗?”
啊……是了。
这就是我想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。
“埋火。”
我呼唤他的名字。
“是,什么事?”他看着我,面色平静。
“埋火。”
我又一次叫着,朝他伸出手。
没有理解到我要做什么,他歪了歪头,脸上有些疑惑。
指尖触摸到湿濡的衣料,冰冷而刺烫。
那刺入骨髓的冰冷是什么呢?孤寂还是死亡?
我抱着他。
雪白的衣衫渐渐氧化、发黑,贴在皮肤上。
我抱着他。
那瘦弱的四肢开始发胀、然后萎缩,发出殠恶的气味,油脂从皮下的血肉中分离出来,和烂掉的衣物溶成一团。
我抱着他。
蚂蚁从他的肩膀一列列走过,蚯蚓自漆黑的外套中钻出来,啃噬腐烂的皮肉,银白色的眼珠干涸地贴近空无一物的眼眶,无数的蛆从他的眼中、口中、鼻中、耳朵中钻出来。
我抱着他。
手指陷进发霉的肉块中。
鼻中嗅到污秽的气味。
已经看不清他的模样,发烂腐朽的人型上爬满了蠕动的蛆,也在我的手上扭动,密密麻麻的苍蝇绕在四周,从他的眼中、口中、鼻中、耳朵中钻进去,进进出出,让已经凹凸不平的身躯上出现更多黑暗的孔洞。
“埋火,埋火。”
我叫着他的名字,已经分不清真实和虚幻,现实和梦境,眼泪一滴滴地落下,滴在他干瘪枯槁的身体上。
时光在他的身体上拨动琴弦,那尸体终于枯竭彻底,化作灰烬跌落在我的指尖。
我跪在红色的土地上,靠着这具骷髅的肩膀,轻声对着他诉说。
“我就在这里,一直都在。”
……
……
燃尽一切之后并非,并非只剩下灰烬。
我不是,你的幻想。
……
……
温暖的水包围着我,柔和的光线从水面透下,在混沌不清的思绪中,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的平静。
有冰冷的东西贴在我的额头,让我清醒起来。
“小狱,小狱!”
“唔……”
“喵的,给我起来!”
额头受到重击。
我掀起被子怒视罪魁祸首——半透明的玻璃箱浮在空中,坐在里面的黑色小猫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。
额头好痛……
箱子飘到我面前,黑喵隔着玻璃指了指我的脸,我摸了摸脸颊,湿的。
“做噩梦了?”它漫不经心地问道。
我摇了摇头,起身打开窗户,外面的雪已经停了,露出漫天繁星。没有什么风声,依稀能听见在很远、很远的地方,飘着的不知名歌谣。
如梦幻一般,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发霉腐臭的味道。
“是个好梦。”我笑着说道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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